_AutumnDays

【白宇x朱一龙】罗曼蒂克回忆录

* 一发完预警。

* 感情线上似乎有点像《春潮》的后续,在名字上又用了一点《白色月亮》的设定,可自行理解。

* 纯虚构作品,请勿上升真人。


00


  你好,我叫白明明。


  姓白,随我父亲;叠字,像我母亲。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性,从事着一份铁饭碗工作,旱涝保收、不见天日。我样貌普通,工作平庸,恋爱经历乏善可陈,是七十亿人口里挑不出闪光点的小小分母。

  而我有一位普通的父亲,他有一份伟大的爱情。


  我想和你聊聊我普通的父亲,和他伟大的爱情。


01


  我母亲离世是在一个冬天,新闻软件滚轴播放着气象台的低温预警。那一年风雪来得很迟,像在等待什么似的,迟钝缓慢地在天空中行进,久久不肯照顾这片北方的土地。

  她起初躺在病床上,后来执意躺回了自家的床。父亲家境卓越,又经营着一份不错的演艺圈工作,收入不菲,我自小生活谈不上挥金如土,却也一点不愧对“阔绰”二字,对花钱二字总是理直气壮。而说来也有意思,这样富裕的生活却没让他们更换过这张共枕的床,我母亲最终死在了这张多年前共度洞房春宵的床上。

  她干枯的手上涂着艳色的甲油,苍白地躺在我父亲的掌心,无力地转着圆圈。她一头黑发自然垂落双肩,嘴唇轻轻翘着,正等着我父亲用颤抖的手为她妆点颜色。

  

  我久久地盯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,那克拉数庞大到嚣张。


  母亲是不做家务的,母亲是喜欢美丽的,母亲是热衷消费的,母亲是言语俏皮的,母亲是最爱笑也最爱父亲的,母亲是死亡当前也如少女一般轻盈的。

  她的一生像极了昙花,盛放即是陨落。


  父亲和她打着商量,“一天五万块也住得起,听我的话,咱们回医院,好吗?”

  母亲不愿意,她很擅长和父亲打这种你来我往的拉锯战,并且凭借一种莫名其妙的优势取得胜利。她摇了摇头,轻声说,“不要。”

  “我抱着你,好吗,我抱着你去,抱着萌萌去。”

  父亲的声音更温柔了,甚至呼唤起母亲的小名——这个名字甜腻可爱,让三十五岁以后的母亲深受其害。父亲眼里有泪,抓着母亲的手更紧了,声音更低了,恍惚间我甚至觉得,父亲也是爱母亲的,父亲也是爱母亲的。


  母亲仍然只是摇头,尽管这一个小小动作对现在的她而言已是十分吃力。她攥着父亲的无名指,那里许久不戴婚戒了,往日的痕迹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,像年久失修的警示牌。

  她的声音很轻,像在刻意回避我。

  

   “白宇……”

  父亲俯身去听,“我最终是没有活过他,他最终是活过了我。”


  那时我年纪小得可怜,一双眼睛里全是酸涩的泪,望着母亲的生命如同风雨里飘摇的最后一点火光一般缓慢消散,就觉得心被这生死一课填充得满满胀胀。

  我痛恨,我怨怼,我悲哀,我无知。

  母亲冲我招手,将我搂进她不再温热的怀抱里,轻轻地摸着我的额发,“明明,我的好明明。”


  “到这时候,我什么都放下了,只有明明,只有明明。”

  她无力的手突然生猛起来,死死胶着着父亲的衣袖,把那块布料揉出一个粗糙的痕迹。她的声音里混入了大份额的歇斯底里,好像在逼迫一个承诺。

  “你要好好待他。”

  可母亲总是学不会对父亲完全的严厉,她已经爱一个人爱成了习惯,爱一个人爱进了生命。以至于在最后的嘱托里,她的逼迫都带着软弱。

  父亲仿佛察觉出了什么,反手抓着母亲,将他的掌心包裹着母亲细弱的手。生命就像一去不回的潮水,像缓慢渗漏的沙子,黑白无常诸天神佛谁也不能阻拦死亡的来临。那一块巨石在我的家庭里摇摇欲坠了一年,终于到了跌落的时刻。

  他没有反驳,只是拼了命的拉扯,像是挽留。


  “你要看着他长大。”

  “这是我们的孩子,是你生的,你要看着他长大,你不能丢下他。”

  父亲总是开阔的、坦率的,我鲜少见他如此执迷不悟。他在母亲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,却最终只能任由她的手变得冰冷。

  

  我那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奇怪,却说不出为什么奇怪,只知道哭和心痛。

  长大后我才知道,父亲让母亲不要丢下我,却只字不提让母亲不要丢下他。




02


  母亲去世那年,我八岁。


  再多的语言不足以形容我的苦痛,任何修饰都是对死亡的不敬。我唯有最无用的眼泪来哀悼这世上最好的女人,而我的父亲却不同。

  他料理了母亲的后事,兴办了一场体面的追思会。自母亲病后他事业停摆,演艺工作久无进展,丧妻之痛让他得来公众的垂怜,却也坐实了命运输家的称谓。

  我也是过了许久才知道,在当年他牵着母亲的手走入礼堂,对着亲友高举香槟杯,宣布新婚爱妻已有身孕时,也曾像是这广袤人生最大的胜利者。

  只是命运弄人,不肯让他好过。


  父亲不哭了,只是也不笑了。


  他病了,病得很重。每个夜里辗转反侧,总是不住地翻老照片,他和我的,他和妈妈的,他和别人的。他脑子里有一团黑暗,烫得燎人,疼得刺骨。他需要止疼片来压抑生理疼痛,需要抗抑郁药来缓解心理疼痛,命运一记重拳击垮了他,他只能受着。

  而那时候的我太小,不足以理解他的苦难。我只知道我父亲再也不是从前的父亲了,不再开阔、不再热烈、不再志趣高昂,他变得低沉、变得失落、变得遍体鳞伤。他整夜整夜地枯坐着,看月亮,月亮不说话,看我,我只会流泪。

  这些他亲身承受的苦痛,在我长大以后翻看他的诊疗记录时,才能窥见一二。


  彼时的我只记得,越来越多次的,他看着我,喊我,小月亮。


  小月亮。


  这是我和父亲的秘密。

  从小到大,家里人都叫我明明,是从我的姓名里取出后两个字来的爱称。父亲也不例外,也是如此称呼我,母亲也是一样。

  可每当他喝了酒,又或者抽了一地的烟头时,他眼角潮湿,氤氲着一层水光。母亲会叫我端一杯蜂蜜水过去,他会把我抱在膝头,轻轻吻我的额头。

  “月亮,小月亮,小月亮。”

  喃喃着,拍打我的肩膀,揉搓我的指尖,一遍遍抚平我的眉头,好像怎么样看也看不够。他往日坚硬,鲜少待我有这样柔情时刻,我倍加珍惜又心怀不解,这是为什么?


  父亲同我拉钩约定,小月亮这个名字是我们的秘密,是男人之间的秘密,不可以和妈妈讲,不可以和其他人讲。

  我答应了他,却觉得背叛了我的母亲。


  父亲坚持不下去了。

  他开始不再服用抗抑郁药物,越来越多的和我谈及死亡。他看我的时间变得长了,每天都给爷爷奶奶打电话,经常去看望母亲的坟墓。

  理财经理和私人律师频繁登门,书房紧闭两个小时,再打开时父亲总是如释重负。他送他们到门口,礼貌地挥手,转身蹲在我面前,抱了抱我。

  “小月亮。”

  母亲去世后,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呼唤我。


  “你喜欢爷爷奶奶吗?”

  “你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吗?”


  我哭了,我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些人抓不住了。

  他要变成蝴蝶飞走了,要去找那遥远的星辰大海。


  后来他的家庭住址久就变成了太平间,再之后成了盒子里的一捧灰。

  我是第一个发现他遗书的人,他把那封信锁在了我的百宝箱里,和积灰的玻璃珠、掉落的第一颗乳牙摆放在一起,随信附赠一枚巧克力夹心糖。

  这最残忍的告别居然因为这一颗糖而产生一种微妙的幽默感,像一把刀的冷光一般讽刺。我打开了信,一字一句地读下去。


  “明明:

    你是爸爸坚持到现在的唯一原因,你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后的希望。我从未想过这样结束一生,但这样也很好,死亡不是走投无路,死亡是解脱,是爸爸终于想开了曾经想不开的东西,你要为爸爸高兴,对吗?

    不要想我,如果要想,也不能想太久。不要哭,要哭也不能哭太多。要乖乖写作业,不能把牛奶倒进池子里,和爷爷奶奶讲话要礼貌,见了人记得问好。

    按照你的想法过好你的人生,是爸爸对你最大的希望。


    永远记得,爸爸爱你,妈妈爱你。”


  

03


  父亲的葬礼上,来了许许多多的人,我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在一个空间里密闭。


  爷爷奶奶来了,他们紧紧地抱着我,丧子之痛沉重地打击了他们年迈的身体,而儿子生前对他们照顾孙子的嘱托又一次地支撑起他们年迈的身体。

  白发人送黑发人,这七个字谁都知道,可谁都承受不起。


  我看见一个男人。

  他向我走过来,彼时的我正被姥姥姥爷包围。他们抱着我,揉我的头发,一口一个苦命,一口一个老天爷,眼泪稀里哗啦地掉,像盛夏的雨水。

  “和萌萌一模一样,真的,一模一样。”

  姥爷顶着一个老学究的眼镜,面上流露出少见的疼痛。他当年拟定的佳儿佳婿在大好年龄一前一后共赴黄泉,留下无依无靠的外孙孑然一身,这对他的打击太沉痛了。

  沧桑的手摸了摸我的耳垂,“好孩子,你本该是个有福的。”

  这话一出,姥姥的泪更多了,她激烈地嘶叫着,声声刺破我的喉咙,我只听得,“我的儿,我的儿,我的儿啊……”

  和无数声断断续续的萌萌。


  而那个男人走过来,一身素黑,蹲在我身边,轻轻地抓着我的手指。

  “你很像你父亲。”

  他对我说,“你的眼睛,和他一点不差,一点儿都不差。”

  

  “小月亮。”


  我从前不喜欢这个名字,总觉得阴柔有余、阳刚不足,不适合一个梦想成为超级英雄的男孩。因而父亲如此呼唤我的时候,我也总是爱答不理。

  父亲已去,从这个男人的口中,我听见了这个名字,应出了一句真心实意的,“嗯。”

  那天下了瓢泼大雨,想要冲刷一场阴郁。他没有雨衣,也好像忘了打伞,淋着雨一路走进来,湿透了那件黑色的羊绒大衣。他皮鞋上挂着水珠,眼睛下两团乌青,手指蜷缩着搭在膝盖上,看向我的眼神像盛了世上最柔软的水。

  

  我那时竟然觉得,我像他的靠山。

  这世上没了我父亲,这个男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了似的。只有我,我有一双像我父亲的眼睛,我有一份像我父亲的性情,我有一个来自我父亲的姓氏,我便是白宇留在这世界上最后一寸的温存,成了他最后的一点指望。

  真奇怪,在他自我介绍之前,我就把他认做了父亲的爱人。


  因为他谈起父亲的眼神,与母亲望向父亲的眼神如出一辙。


  “我爸爸是为你而死的。”

  我直勾勾地看着他,我确定那时候我的眼睛里全是痛恨、我的声音里满是坚定。这个告诉我他叫朱一龙的男人望着我,面容上却没有诧异。

  “他们都说,我爸爸是因为受不了我妈妈的死,他才去死的,但是我知道,不是的。”

  “他是为你而死的。”


  朱一龙抓着我的肩膀,说:“你爸爸不是为我而死,也不是为你妈妈而死。他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死,他是为了他自己未竟的人生而死。”

  “你不知道,你爸爸的心里装着多大多灿烂的一片宇宙,你不知道,他是个多好的人。爱情也好,事业也好,都困不住他的。”

  “他是输给了自己构建的理想人生,才离开的,你知道吗?”


  “他不是痴情种,更不是胆小鬼,他是真真正正的……”

  停顿许久,他才缓缓道,“理想主义者。”


  我看了他很久,然后张开了我的手臂,拥抱了他。

  “他就是为你而死的,真的。” 



04


  今年我二十五岁了。


  娱乐新闻告诉我,知名演员朱一龙因病去世。靠着父亲生前的关系,我得知了追悼会的地址,驱车前往。再伟大的英雄也有落幕时分,当年轰烈过的红星离开时也是一样冷清的风雨飘摇,我一路赶过去,倒也没受到什么阻拦。

  入场时要签名,我斟酌再三,填了三个字,小月亮。

  负责门口迎接的是他的女儿,尚且在念大学。她稚嫩的脸上一团娃娃气,挂着泪的样子叫人看了忍不住满心泛酸。看了我签的名字,她愣了愣。

  “也许有句话,我父亲希望你能知道。”

  她张口和我说了话,声音放得很轻,很温和。像谈起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,乍看之下无足轻重,实则力达千钧,“如果你真的是小月亮的话。”


  小月亮,是不能得见天光的爱情,是爱人同志的秘密,是太阳的对立面,是他们曾经的见证,是对未来的期望。

  我想起童年的时候我练习钢琴,这是母亲为我安排的任务,说是可以修身养性。我并不喜欢这门艺术,父亲也不喜欢,但他从不和母亲起纷争,由着她为我安排。

  偶尔父亲拍戏回来,会看见我坐在钢琴前练习,他会搬个凳子坐我身边,安静地听一会儿。有一晚他喝了酒,过来同我说,“你会弹梁祝吗?”

  他少见地对我提了要求,我于是去找了谱子来,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给他听。


  “你知道,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吗?”

  他对我说,我点了点头,这是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,中国人没有不知道的。


  “有一版的黄梅戏,唱的是他们俩的故事。其中,有一段是梁山伯发现祝英台打了耳洞,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,追问她。”

  父亲的手在空气里迟钝地划过圆圈,落在亮黑色的钢琴边缘上,微闭着眼睛,轻轻地唱了起来。


  ——英台不是女儿身,因何耳上有环痕?

  ——耳环痕有原因,梁兄何必起疑云。村里酬神多庙会,年年由我扮观音。梁兄啊做文章要专心,你前程不想想钗裙。

  ——我从此不敢看观音。


  这最后一句,父亲生生掉下泪来。

  一遍又一遍,以深情,以低哑,以苦痛,以不能释怀,重复着,“我从此不敢看观音。”


  我记得他说,梁山伯不知祝英台是女儿身,就已经存了这样缠绵的心思,若是知道她的性别,只怕欢喜得不能自己,这多好,好得不真实。

  “倘若英台不是女儿身,才是讽刺,才是真实。”

  “我心里有鬼,难道他心里就敞亮吗?”


   

  女孩递给了我一个本子,卷了边,看着用了有些日子。她说这是她父亲病中一直使用的本子,在上头写写画画了许多内容,希望我看看。

  打开,映入眼帘的是一句又一句的,“长恨我非女儿身。”


  爸爸,他也不敞亮。

  

  女孩和我一同沉默了许久,送我离开时她说,“老来多健忘,唯不忘相思。”

  我从她眼里读出一点笑意,那时候恍惚间反应过来,这份来自子女的释怀尽管迟到了太多年,却总归没有缺席,是难得的福气。

  


05


  我之所以那样的笃定我父亲爱他,是因为那封遗书里还有最后一个段落。


  这个段落藏在父亲写给我的这封信结尾落款之后,像是在垂危时刻紧拽的稻草。那行字工工整整,写道:

  “我死后,如果有个人来送我,他如果张口就叫你小月亮,那你要替我好好地恨他。”


  又有一句,却是摇摇摆摆,像最后一笔气力。

  “可我好想抱抱他。”


    

 

  

  




 

  

  


  


  

  

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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